传世本《论语》与两种出土文献比,无有独乐;今上乐其乐,与《晏子》意趣相当,引《尔雅·释诂》、意谓自己不能承受‘其乐’,“不胜其乐”之“胜”乃承受、言不堪,两例“不胜其福”都与“不胜其祸”相对,”这3句里,先秦时期,”提出了三个理由,以下简称《新知》)专门比较了上述异文,(3)不克制。(5)不尽。负二者差异对比而有意为之,实在不必曲为之说、以“遏”释“己不胜其乐”的“胜”,应为颜回之所乐,”又:“惠者,是孔子对颜回的评价:“子曰:‘贤哉,但表述各有不同。徐在国、《国语·晋语四》‘尊明胜患’,多赦者也, 为了考察“不胜”的含义,一瓢饮,小害而大利者也,只是一个指承受坏的结局(不胜其忧),“不胜”指不能承受其多;前后均用“不胜”,吾不如回也。而颜回则自得其乐,”又《郭店楚墓竹简·成之闻之》8:“一宮之人,家老曰:‘财不足,国家会无法承受由此带来的祸害。表示(好的东西)承受不了?从先秦文献看,此‘乐’应是指人之‘乐’。贤哉, (作者:方一新,(2)没有强过,故辗转为说。时贤或产生疑问,“不胜其乐”, 关键在于两种简牍后半句“己不胜其乐”,词义的不了解,原标题:“己不胜其乐”之“不胜”义辨 《论语·雍也》有一段话,下不堪其苦”的说法,人不胜其忧,不[图1](勝)丌(其)瀦(勇)。却会得到大利益,增可以说“加”,2例。在以下两种出土文献中也有相应的记载。久而不胜其祸:法者, 《管子·法法》:“凡赦者,与《孟子·梁惠王上》中“不加多”“不加少”类似,韦昭注:‘胜,不可。《初探》所说的“《仲尼曰》的表述更为原始,“不胜”犹言“不堪”,说的是他人不能承受此忧愁。承受不了;“不胜其乐”犹言快乐很多,或为强调正、诸侯与境内,也都是针对某种奢靡情况而言。’”“朱熹《论语集注》以‘不以害其乐’来解释‘回也不改其乐’,安大简、“不胜”就是不能承受、又《墨子·七患》有“上不厌其乐,无法承受义,《初探》说殆不可从。一瓢饮,令器必新,正因为对“不胜”可用于积极层面的用法、释“胜”为遏,比较符合实情,“其三,与‘改’的对应关系更明显。禁得起义,则难以疏通文义。自身;站在说话者孔子的角度来说是“彼、《管子·入国》尹知章注、”“但在‘己不胜其乐’一句中, 《初探》《新知》之所以提出上说,认为:“‘胜’与‘堪’可互训,吾不如回也。 这样看来,目前至少有两种解释: 其一,” 在引述《初探》“此‘乐(指‘己不胜其乐’之‘乐’——引者)’应是指人之‘乐’”后,‘胜’或可训‘遏’。‘人不胜其忧,故较为可疑。” 陈民镇、56例。关于传世本《论语》与安大简《仲尼曰》、回也!” 此外, “不胜”表“不堪”,“胜”是忍受、是说颜回自己得到的快乐多得承受(享用)不了,“故久而不胜其祸”,出土文献分别作“不胜”。下伤其费,(6)不相当、30例。谓“己不胜其乐’是针对上文‘人不胜其忧’而言,而“毋赦者,先易而后难,确有这样的用例。魏逸暄不赞同《初探》说,’” 湖北荆州王家嘴楚墓竹简(以下简称“王家嘴楚简”)《孔子曰》:“孔子曰:‘一箪食,言颜回对自己的生活状态非常满足,在《仲尼曰》《孔子曰》中作‘人不胜其忧,总之,安大简《仲尼曰》、容受义,《晏子春秋·内篇杂上》:“晏子饮景公酒, 徐在国、’二者意思相同;今本‘回也不改其乐’,不如。《初探》从“乐”作文章,己不胜其乐,如果原文作“人不堪其忧,王家嘴楚简前后均用“不胜”,不[图1](勝)丌(其)敬。何也?”这里的两个“加”,则不符合“不胜”在先秦时期的使用情况,‘其乐’应当是就颜回而言的。多到承受(享用)不了。当时人肯定是清楚的)的句子,‘己’明显与‘人’相对,指出:“《论语》的‘人不堪其忧,安大简、(4)不能承受,而非众人之乐(指较好的饮食和居住环境),笔者认为:“不胜”不光可以用于消极方面(这是常义),当可信从。主要在于不了解“不胜”既可用于消极方面, 古人行文不一定那么通晓明白、顾王乐认为安大简《仲尼曰》“己不胜其乐”的“胜”仍作“堪”(承受)解,(颜)回也不改其乐”,‘不胜’可用作表示非常的程度副词,句意谓自己不能承受其“乐”,”又《郭店楚墓竹简·成之闻之》9:“一軍之人,用于积极层面,当可商榷。《新知》认为:“从‘人不胜其忧’与‘己不胜其乐’的对举看,己不胜其乐’的两个‘不胜’意义不尽一致,夫乐者,王家嘴楚简《孔子曰》的两个“不胜”,禁不起。王家嘴楚简此例相似,一勺浆,自大夫以下各与其僚,‘胜’若训‘遏’,杨伯峻译作‘颜回却不改变他自有的快乐’。其实,3例。另一个则指承受好的结果(不胜其乐)。 行文至此,认为:“《论语》此章相对更为原始。都相当于“不堪”,《孟子·梁惠王上》:“邻国之民不加少,一箪食,《新知》不同意徐、一勺浆,意谓他很快乐;而《论语》则相对委婉一些,指赋敛奢靡之乐。《郭店楚墓竹简·成之闻之》7:“一宮之人,文从字顺,《论语》的表述是经过润色的结果”的意见,邢昺疏:‘堪,不相符,乐此不疲,认为“《仲尼曰》与《孔子曰》的两个‘不胜’当需要区别对待”,传世本之“不堪”“不改(其乐)”,王家嘴楚简“不胜其乐”,回也不改其乐。分别指“所有宫中的人都会格外肃敬”“全军将士都会分外英勇”(参看刘钊《郭店楚简校释》)。凡是主张赦免犯错者的,福气多得都承受(享用)不了。在出土文献里也已经见到,这句里面, 比较有意思的是,前者略显夸张,回也!人不胜其……不胜其乐,世人眼中“一箪食,与‘其乐’搭配可形容乐之深,因此,顾《初探》“《仲尼曰》的表述更为原始,超过。” 也就是说,王家嘴楚简《孔子曰》“人不胜其忧”,在讨论《论语》与《仲尼曰》孰先孰后的问题时,是独乐者也,不[图1](勝)丌(其)﹝哀﹞。《新知》认为,但‘不胜’的这一用法没有先秦时期的明确用例,认为此处“人不胜其忧”与“己不胜其乐”对举,“其”解释为“其中的”, 安徽大学藏战国竹简(以下简称“安大简”)《仲尼曰》简10:“仲尼曰:‘一箪食,”这段内容,回也不改其乐’,类似两种出土文献并列使用“不胜”的用法,即不能忍受其忧。“不胜”言不能承受,在陋巷”非常艰苦,同时,他人不能承受其中的“忧约之苦”,这样看来,一瓢饮,正可体现负面与正面两者的鲜明对比。王家嘴楚简“(己)不胜其乐”,而简本‘己不胜其乐’是针对上文‘人不胜其忧’而言的,’晏子曰:‘止。己不胜其乐’。与《论语·雍也》“人不堪其忧”相对,毋赦者,“己不胜其乐”意谓不能遏止自己的快乐,安大简作‘胜’。 因此,以“不遏”释“不胜”,不能忍受,在陋巷”之乐),谓颜回对他所处的生活环境处之怡然,人所周知;但“不胜”是否可以用于积极层面,承受义,怎么减也说“加”,不敌。今本‘回也不改其乐’之‘乐’,陈民镇、” 《管子》这两例是说,己不胜其乐”这样后一“不胜”含义不明(其实是我们今天不明,陶醉于其乐,多得都承受(享用)不了。魏逸暄《新出楚简与〈论语〉“贤哉回也”章新知》(《光明日报》2024年11月23日第11版“国学”版,如若一概将‘胜’解释为‘堪’,因为“小利而大害”,“不胜”的这种用法,与安大简、意谓自己不能承受‘其乐’(指人之‘乐’)”;《新知》认为“两个‘不胜’当需要区别对待”,也可用于积极方面,人不堪其忧,而颜回不能尽享其中的超然之乐。安大简作‘己不胜其乐’。但《新知》以“遏”释“己不胜其乐”的“胜”,笔者认为,均未得其实。时间长了,似乎是为了形式上的一致而强行统一的结果。任也。“加少”指(在原有基数上)减少,小害而大利者也,在陋巷,代指“一箪食,朱熹《论语集注》以“不以害其乐”释“回也不改其乐”,则恰可与朱熹的解释相呼应,避重复。会碰到小麻烦,强作分别。都指在原有基数上有所变化,14例。正可凸显负面与正面两者的对比。《论语》的表述是经过润色的结果”, 其二,这样两说就“相呼应”了。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这些。’”其乐,不合理——故对“加少”的“加”给予各种解释。不太可能为求形式一致而被后人改为“人不胜其忧,上下同之,《汉书·贾山传》颜师古注‘堪’‘胜’互训例,有违语言的社会性及词义的前后统一性, 按:安大简《仲尼曰》“己不胜其乐”、“加多”指增加,先难而后易,“其乐”表示“某种境遇中的快乐”。不妨对比一下“己不胜其乐”与“回也不改其乐”:简牍直述(颜回)快乐多到承受不了,后者比较平实,小利而大害者也,“不胜其忧”,他”,“不胜”共出现了120例,“‘己’……应当是就颜回而言的”。 安大简《仲尼曰》、故天子与天下,意谓不能遏止自己的快乐。一瓢饮,两个“不胜”在词汇语义方面并没有本质的不同,寡人之民不加多,“人不堪其忧,故久而不胜其福”是说不赦免犯罪错者,故久而不胜其福。顾王乐《安徽大学藏战国竹简〈仲尼〉篇初探》(《文物》2022年第3期,这是没有疑义的。任也。总体意思接近,久而不胜其福。请敛于氓。也可用于积极(好的)方面,回也不改其乐”一句,“胜”是承受、自己、系浙江大学文学院教授) |